“我不得不感叹你还能活到四十岁真的是个奇迹。”
“教授你要是专门过来寒碜人的请滚蛋。”
“哦豁？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明明都一个月没见了。”
满头银发的高大老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伊桑-烽华的病床前。
“最近天气真是不好啊，天天都下着梅雨，根本不像是七八月份的天气，你说要是下暴雨就来的猛烈点，那种排山倒海吹呼拉朽的感觉。”伊桑看着自己明显轻薄了不少的包裹，这一身上下的石膏总算拆去，轻松了不少，如获新生，筋骨活动酸爽非凡。
“但我还是明确的告诉你，那种东西，你不能再用了。”雷德米拉放下报纸，推了推眼睛“想不到你还留了一手，居然把超神系统做到这种地步。”
“教授你好恶心，能不能好好的说个全名叫超神经增幅系统，不要叫超神超神的，一点科学范儿都没有。”
“你小子病了躺床上怎么嘴巴就这么毒。”雷德米拉转过头来问着坐在一边看着电脑的阿尔雅迪“小妞，这脾气你能忍？”
“他废话多的时候，就拿苹果塞住嘴巴好了。”阿尔雅迪头也不抬。
“哦哦，原来如此。”
“喂，我警告你……唔！”伊桑正要说话，老教授就抓起个半个切开来的苹果强行是塞进了伊桑的嘴里，正好卡住。
“总而言之你这个四十岁的老小伙子要好好听我说话，你的这个超神系统我已经从实验室里头拷贝拿去研究了，放心好了福利啊研究费不会少你的，但我姑且看了一下除了你还真没有几个人能用，这么苛刻的使用条件不知道你是怎么满足的，这十五年的单身生活让你一身筋肉增长了不少嘛。”雷德米拉拿着报纸狠狠的敲打着伊桑的额头“四十岁的年纪，七十岁的神经寿命，你想要随时猝死么？在这样下去，用多个一两次超神系统你就得见你那个短命婆娘了。”
“教授说得好，我看他就是欠揍，明明知道那么危险却死活要用逞英雄逞能，干脆就让他死了算了。”阿尔雅迪合上笔记本，也是跟着哼哼。
“小妞你也就趁着我在说几句狠心话，心痛的不行哭着打电话给我的是谁，多大年纪三十岁出头的人了还不能放下面子，活该大龄剩女。”
“你……”阿尔雅迪气的一跺脚，面色变幻了几番，抓起背包就是直接离开了病房。
“呸，我懂了，原来嘴巴最毒的还是教授你。”伊桑吐出苹果，叹了口气。
“哎，女人走了男人好说话。”雷德米拉教授站起身来，扶着伊桑坐起“上轮椅吧，推着你到处转转，顺便和你聊天。”
“哦，大名鼎鼎的雷德米拉教授亲自给我推轮椅，我感到十分荣幸，身子都轻盈了几分。”
“你机能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就不要总是霸着特护病房，我看回头给你办理出院手续，家里头不还有个丫头伺候你。”
“小家伙要上学，最近被巴克操练的半死不活，连挤时间看我都一脸生无可恋的感觉。”
“听说，她很有天赋。”雷德米拉说道“如果是真的话，我可以给她特制做一件战衣，你来调律。”
“算了，小朋友不要老宠着，让她和别人一样吧。”
“和别人一样有什么用，泯然众人，说是精英，几十个人四个小队都打不下两条楼兰种的龙人，若不是你使用了超神系统，全军覆没，都每一个人能回来。”雷德米拉教授冷笑道。
“不管你怎么嘲讽，他们仍然是冒着生命危险顶在最前线的战龙机士，这是事实。”
两人一老一中不少不年轻的一推一坐移动在医院走廊上，两侧的病人护士医生们都纷纷是侧头观望，这倒不是认出了那还光着脑袋带着稳定头架的伊桑，而是雷德米拉教授本身就是个超级名人。作为新东亚综合大学的副校长，雷德米拉参与最早十二要塞联合研制的骨骼战衣，尽管当时还十分年轻只能当个副手，但是很快的就在长年累月的发展改进中进步起来成长为最出色的专家，他除了在材质学之外，物理化工都有集大成的学术从成果，可以说是个全面的天才，与伊桑这种灵光一闪完成了个关键公式的三流货色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但做着无用功也是事实，我们需要的是天才怪才奇才鬼才而不是人才，那些只不过是比普通市民稍微强悍点的身体条件，加之长年累月训练出来的肌体，配合着骨骼战衣以及战龙机甲，也不过是依靠着人数可勉强不被龙族虐的那么体无完肤。伊桑，骨骼战衣是什么，它是一个放大镜，能够把人与人之间微小的天赋肌体差距给无限的放大，只有本身是真正的天才，才能够释放出骨骼战衣的力量。”
“这些基本的道理谁不懂啊，但没人就是没人，你不可能期盼着所有人都是凡姿-加兰，她已经死了，死在我的面前。”伊桑气道“骨骼战衣讲究的两点，一是身体天赋能够承受多少的生物金属，第二则是意志力对于形态的稳定维护，决定了骨骼战衣的硬度和创造力，两者合为一体，那是凡姿加兰，我能做的，是意志力压制天赋承受。”
“能够在剧烈的疼痛下还可以维持住高强度的骨骼战衣，就算被强行剥离也能够让战衣复原，我听说，你浑身上下断了七十多根骨头，百分之四十的烧伤，四肢的肌肉基本断裂剥离开了筋骨。”
“承受痛苦，本身也是一种天赋。”伊桑冷笑道。
“那你很棒哦。”
“废话。”
“嘴真毒，也就阿尔雅迪能够受得了你，伊桑，没什么想法？等了你这么多年的好女人。”
“话题不用转的那么快，我一个人活的很好。”
“一点也不好，或者说，你不知道两个人可以活的更好，虽然你现在身边有个阿多，还有个捡回来的小毛妹，不过我觉得阿尔雅迪可以接受吧，也没有人会说什么。她很早就认识你了，也算是凡姿的朋友，这么多年下来，你就算是再婚，大家也可以接受的。”
“凡姿-加兰。”伊桑坐在轮椅上，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是个意外。”
“但她成为了奇迹。”伊桑嘿嘿一笑“是她，当着十二城联军的面前，击溃了龙之母，是她最后带着氢弹坠入到火山熔浆的地狱深渊，引爆了龙巢，她曾经，拯救了世界。”
“我不是叫你忘记过去，我只是以一个老人的身份告诉你，你虽然老大不小了，但也只不过是四十岁，你还有未来，抬头好好看看天空，你还有着一些可能性，比如说，找个爱你的女人，就是等了你十多年的阿尔雅迪，然后结婚生子，这样凡姿也会开心的。”雷德米拉教授苦口婆心。
“教授你还记得，你们曾经研究描绘过一个，美好的未来？那个叫什么，百达会议上提出来的雷德米拉假设，还是用你的名字所命名的。”伊桑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小声说道“预测着人类，有朝一日会回到大地，回到面朝黄土，背朝青天的日子。龙族是通过龙母注卵而诞生，又通过龙巢来进化，没有了龙巢，龙族的数量将会得到控制，而他们变异分化的趋势也会停止，原本已经有趋势能够下海过洋的龙族止步于潜水，正是因为龙巢和龙母的毁灭。”
“是的，我们还预言，因为龙族肆无忌惮破坏山林杀戮动物，他们将会因为没有食物而自行进入沉睡，最后选择再度化为卵茧回归到地壳深处的熔浆之中，这般强悍的生物是这个地球无法承载的，肆虐一会最后再度沉睡是最合理的选择。”
“这样一来，我们这些苦苦挣扎活下来的人类对于它们而言又算得了什么，玩具？”
“那并不是我们所需要考虑的，我们现在只需要想着如何的活下来。”
“这种日子算是活着么？”
“伊桑，你知道么，人类最擅长是什么。”雷德米拉教授把轮椅推倒了大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的阴雨连绵说道“是等待。”
“但你确定能等待到回归大陆的一天。”
“我们等待了千年万年，等到了火，等到了衣物纺织品，等到了蒸汽，等到了电，等到了相对民主的体制，等到了医药手术，等到了卫星和火箭，在海洋纪元元年，我们带着绝望离开了大陆，在海上漂泊，我们等到了骨骼战衣，等来了凡姿-加兰。因此我相信等待可以出现奇迹，不是不到，只是时间还不允许。”
“好耐性。”
“因为，我们也是无能为力。”雷德米拉摇头“我们没有改变命运的力量，有没有信心能够面对种种的困难，那么至少允许我拥有等待奇迹的耐心，你不觉得么，超神系统，对于你我而言也是一个奇迹，没有了那个系统，凡姿也无法战胜龙母。这是一切的前提，龙母和龙巢之后，龙族却是变弱了，他们的数量不在增加，新的龙族也没有被孵化出来，接着对于我们而言，只需要想办法肃清剩下的龙族，这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等待？”
“凡姿加兰，是真的挽救了一切，她所作的一切，不在过去，而是将来，她不是曾经，而说活在现在延伸的所有行动意义之上。”雷德米拉拍了拍伊桑的肩膀“我们从来不会忘却，因为她是所有人的凡姿-加兰，但却不是你的，所以你可以忘掉过去，从新来过，不要再使用骨骼战衣了，不然再好的医疗设备都救不回你的小命，想想吧，给你们烽华家留个后代如何，不管你是选择阿尔雅迪，还是喜欢老牛吃嫩草选择阿伊莎，我保证没有人背后说你坏话。”
雷德米拉说到一半，忽然是笑了出来：“当然罗，我是更希望你选择前者，至少这样我还能够趁着没老死之前，抱抱外孙。”
伊桑看着外头阴沉的天气，忽然很想问雷德米拉死亡之眼风球的情况，但他很快的就想起了一些缥缈虚无的记忆，那些个相似的天气里，他和凡姿的点滴，刚结婚的时候，两人申请了城郊山坡上的一块地皮，在那里建造了属于自己的小楼。
缤纷岁月，毫不要脸的坦白说，小楼绝大部分都是伊桑和工人们一点一滴堆砌起来的，凡姿很忙，尽管她总是想要过来帮忙，喊着吵着说自己也要亲手搭建自家的房子，但最后，她也不过就是指手画脚，在设计图上各种下足了幻想的功夫。
入住新家的那天，恰好也是这般的梅雨天气，凡姿和伊桑没有请来任何的客人，伊桑吐槽着这油漆的清新味道仍然有些若隐若现，说是什么绿色无毒油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甲醛超标的问题，凡姿却说这可是个大隐患，听说甲醛超标很容易不孕不育，到底凡姿真的想要个孩子么，伊桑不知道。
但两人短暂新婚岁月中，也没有怎么刻意避孕，果然还是体质问题吧，分明凡姿很喜欢小孩子的，两人上街出门碰到别人家的孩子，凡姿总是搂着抱着爱不释手。
甚至两人早早就选定好了名字，男孩子的话，叫什么，女孩子的话，又叫什么，感觉一切都不会来得太迟，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很简单能够达成的任务。
“教授。”
“干嘛，发呆完了？”雷德米拉问道“雨水，给了你什么启发？”
“果然还是不行，凡姿-加兰的丈夫，这个标签，我不能随便放下。”伊桑笑道“她必须是完美的，各种意义上，尽管她是所有人的凡姿，但我的存在果然也是必不可少吧，倘若我说，凡姿的丈夫一生只爱她一个人，这般完美的凡姿，她的丈夫怎么可能再娶别的女人。”
“没有人是必须要完美的。”
“活人是如此，但死人，却可以是完美的。”伊桑摇头“我并不是为了让她，也不只是为了自己，但沉浸于凡姿大人之死而无法自拔，从此再也无法爱上别的女人，这样的话题这样的一个设定是所有人都需要吧，雷德米拉教授，这一点上，我们所有人都有罪。”
“你确定了？”
“这是我们所有人亲手造就出来的神话，所以就得尽善尽美，作为符号，一个丰碑的力量，凡姿-加兰不只是怀念，我们想要把她给延续下去。就这么定了吧，完美妻子也好，完美的爱人也好，对凡姿的爱，不是十五年二十五年可以抹平的，大众们相比也很喜欢这样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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